太阳在经历了从东方起的小幅度上升后,钉在了明湖天际高挂不下。
一日之计在于晨。
演武场的练功女弟子们以掌为母,头顶肩垂气行下,直到丹田出入匀。
唯有历经岁月沧桑的斑剥的石碑和练武用石锁,仍忠实地记述着前辈们的旧事。
薛梅迎着一声声震喝声,熟门熟路摸到了厨房。
演武场内,几位嗅觉灵敏的弟子皱了皱眉,屏息,闻之欲呕的模样被薛梅忽略。
来到厨房,还未推开门,就闻到了一股子草药味儿。
“林师弟?”
推开,怦地味道冲出。
映入帘幕的少年貌似潘安,举手投足间神采英拔,蹙眉,扇着鼻息的模样也是雅人深致。
少年十分抗拒这一股子味道,不管是来几次都不能适应。
“薛师姐,早上好。”
“你怎么..在熬药?”
“薛师姐,你昨天慌忙中多,拿了一份药材。”
“没有用完,所以我给你收起来了。”
多拿了?
薛梅昨天急匆匆地下山,还真不太记得了。
但照常理来说,薛梅为花妩妍熬药不下百次之多,怎么会粗心多拿呢?
“所以今天早上,你已经替我在熬药了吗?”
“嗯,还有半柱香时间。”
“记得吃了饭后,把菜端给苏..花圣女。”
“那你呢?”
“你不是都吃的前一天剩饭吗?”
“没事,我已经吃过了。”
“你们吃的,仍然是剩饭。”
“你吃过就好。”
“今天的汤药,师姐先谢过你。”
林清闲摇了摇手,“薛师姐,哪儿的话。”
“任谁看了花圣女那般模样,都会忍不住想要帮忙。”
“林师弟..”
林清闲将火候按薛梅的手法调小后,端出了盘子里的食物。
“这真的是剩菜吗?”
“是啊。”
“没看见我用蒸锅,打热了它们吗?”
看着眼前的菜,淋上的热油还完全未沉到盘子下部团簇,依附着的酱汁稠庶,鲜艳色泽让人无法想象是剩饭剩菜。
林清闲示意薛梅先吃。
“一会儿记得给花圣女端过去。”
“药交给我就好,你专心吃饭。”
林清闲为薛梅推开了椅子,示意她入座。
薛梅烟视媚行,坐了下来。
总感觉自见过花圣女后,林师弟就像是望风响应,连熬药这种繁琐之事都替自己做了。
若是换个人,薛梅或许已经昼警夕惕,同那道貌岸然的秦圣子般日夜提防。
但林清闲在此之前,并没有见过花妩妍,仅因为自己的只言片语,就愿解衣衣人。
灵石,饭菜,熬药。
薛梅默转潜移,在不自觉的情况下,就已经全然接受了林清闲的古道热肠。
待药彻底熬出,林清新轻车熟路地过滤,然后倒在碗里,手法一点也不比薛梅差多少。
薛梅看来之后,也微微安心了。
饭菜还剩很多,薛梅打算一并端去给花妩妍。
热药,饭菜一并装入,薛梅接过之后,就告退了。
林清闲看了看总是匆忙来回的身影,摇了摇头。
“真是个好女孩。”
.
.
.
“圣女大人,我回来了。”
“咳咳咳”
“风寒好点了吗?”
“已经没事了。”
“先把药喝了吧。”
待薛梅将汤药和菜一并摆盘在床头。只见花妩妍两弯似蹙非蹙烟眉,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。
“他又做饭给我了吗?”
薛梅摇了摇头,生怕花妩妍拒绝这份好意。
“不是的,圣女大人。”
“这是林师弟吃剩的。”
“吃剩的?”
花妩妍看着眼前色泽极好的人间食,微微侧首。
薛梅本也是疑信参半,这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撒谎了。
“我亲眼看见林师弟从蒸锅里端出来的。”
“林师弟做的饭,一直都是如此。”
“是这样吗?”
薛梅点头咂嘴,并用手将热汤药将递给了花妩妍。
花妩妍喝下汤药后,伸了伸手。
“筷子给你!”
薛梅赶紧将筷子递给了花妩妍。
“好吃吗,圣女大人。”
“嗯。”
“林师弟做的菜总会让我想到从前。”
“从前?”
“嗯,那时候的我。”
“是呢,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。”
“每天只觉得饭很好吃,生活很闲适。”
“是圣女大人还是凡人时期的故事吗?”
花妩妍想要摇头,否定。
但..
“嗯,那是我还没在合欢宗的日子。”
“但是也回不去了。”
花妩妍说着说着就湿红了眼眶,薛梅赶紧安抚花妩妍。
薛梅不知情,花妩妍并非是因体质疾病黯然伤神,她只是又忆起带给她晨光熹微某个男人。
那时的过往如同眼前的珍馐美馔,是那么美好,足以让花妩妍魂牵梦萦。
“圣女大人,我先过去了。”
“我还要将盘子送还给林师弟。”
“去吧,路上小心。”
薛梅应声后出门。
花妩妍仍未躺,态生两鬓之愁,娇袭一身之病。
蓦地,泪光点点,娇喘微微,追思如姣花照水,堕泪似弱柳扶风,心较比干多一窍,病如西子胜三分。
花妩妍伸出微曲食指,扶上了已经淌下眼梢边缘的玲珑剔透。
“我这是..怎么了?”
她曾试问自己,是否问心有愧。
天纵奇才中脱颖而出的花妩妍,天赋甚至一概超过了老牌圣女沐灵雪,使众弟子望其项背,成为了合欢宗最耀眼的那颗星,心地善良,美如冠玉。
“花圣女,此次的秘境,您一定能带领我们吧。”
“花圣女,可以为我解答一下,此处功法的诀窍吗?”
“花圣女,这个月的宗门比试,您肯定是第一。”
“花圣女,您以后肯定能成为大能,带领合欢宗。”
“花圣女...”
“花圣女...”
每个人都只知道她是天资超凡的花圣女,为不亏负宗门栽培,为不辜负弟子期盼,她在陌生无止境的黑暗道路上不断趴地打滚,一路挣扎到了现在,但奈何红颜薄命,天道不愿留她。
林清闲亲手所做的人间食,给花妩妍带来了熟稔,温存。
像是夙昔永远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,为她无私地遮风挡雨,广厦万间;给她优渥的衣食住行,布帛菽粟。
“你,还好吗?”
烂俗剧情的开场白,却已是山陬海澨,永远也传达不到他身边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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